地价暴涨土地旁落 湖北省500强民企被危机拖垮的内幕

　　它曾是汽车之城十堰的民企龙头，其年销售量曾是东风商用汽车年产量的十分之一;它曾是政府的“贴心人”，在十堰有关银行票据违规事件爆发时，挺身而出帮助政府维护十堰金融信用环境。现如今，它濒临困境，而其赖以生存的几家关联公司，也是危机重重。

　　湖北十堰荣华东风汽车专营有限公司(下称“荣华公司”)在过去十年间发生的种种际遇，常常令其实际控制人、温州商人钱云富无法入眠。这位被很多人视作红顶商人的商业能人，突然意识到企业已陷入深渊。

　　在钱云富的账本里，他的企业为银行、东风汽车公司背负了数亿元的负担，以及数目更为庞大的利息。而现在，荣华公司无法拿回这些，甚至无法拿回投资应得的数百亩土地——这些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的土地。

　　企业危机重重

　　2012年前后，钱云富收购、扩建湖北五商商贸集团，前后共计投入数亿元，导致荣华公司出现资金紧张。为了经营和归还银行贷款，钱云富向员工高息借款。

　　“几年没有还银行和员工的借款利息了。”钱云富觉得对不起那些借钱的员工和朋友。而更大的问题是，公司不能及时支付员工工资以及社会养老保险等费用。

　　荣华公司原系大型民营集团型企业，经营范围包括汽车销售、房地产开发、商业项目投资等，其中依托东风汽车公司的资源，在全国十几个省市设立网店，一度是东风汽车公司最大的经销商，曾连续多年荣登“全国上规模民营企业500强”。

　　在荣华公司一位老员工眼里，2008年金融危机前，荣华公司算得上十堰民企翘楚。“沿着人民路一路向火车站的5公里长道路两侧很多房产都是钱云富的。”她说。

　　世事变迁。对于荣华公司的困境，这位员工担忧地说，一旦集团公司倒闭，员工将大面积失业，这无疑将影响到十堰的社会稳定。

　　政府的亲密伙伴

　　这曾是一个与政府关系亲密的企业。

　　从1997年至2008年，帮助十堰市7家银行垫付款本金4.52亿元，如果加上利息，损失一共达20亿元左右。1998年前后的几年里，在东风汽车公司资金困难的情况下，它曾帮助其回笼资金、销车亏损数亿元，而原任领导答应的损失补偿至今未能解决。

　　在十堰市政府2007年的一份专题会议纪要中甚至有过这样的陈述：“在2006年7月十堰有关银行发生票据违规案件中，荣华公司顾大局、识大体，为维护十堰信用环境做出了巨大贡献。”

　　一张十堰市财政局1996年发行的600万元国债原始凭证一直被钱云富小心保管，而该笔债务却始终未能兑付。记者注意到，该国债原始凭证上约定的利息为年息14.5%。“那个年代利息很高。”钱云富说。

　　但令钱云富失望的是，应该向荣华公司偿还的大量欠款却始终难以收回，直到公司危机爆发。

　　钱云富承认，在荣华公司出现困难后，政府一直非常重视，帮助其度过了2008年的危机。“我们在十堰市委市政府支持下，从2008年至2015年6月，陆续归还了银行、市财政局、市国资公司、市广电公司等债务28.7亿元，支付利息8.5亿元。”钱云富称，但公司现在还拖欠银行、国资公司、广电公司2亿多元。

　　数百亩土地难兑现背后

　　荣华公司及关联公司债务日趋恶化。钱云富称，若短期内不能解决急需的资金，不仅企业有关门停业的危险，更会威胁6000多名就业人员的生存和十堰的社会稳定。

　　“虽然我们公司的资产大于负债，但无法盘活。目前唯一能化解债务的办法，就只能靠落实我公司投资重庆路项目应得的几百亩土地了。”钱云富说。

　　钱云富向中纪委发出了一份举报信，矛头指向一家名为惠泽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湖北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副主任李 林。

　　这是一起因合作后利益分配不均而引发的纠纷。2004年3月，钱云富与政府资源丰富的、时任十堰市农村信用社联合社主任李 林商定，两人一起投标该市重庆路改扩建工程，以获取政府置换的1400亩土地，双方按5 5分成。协议商定完毕后，由李 林堂弟惠泽公司李 普签字，因李 林身份特殊，项目实施由李 普出面负责。

　　2004年9月，荣华公司出资以中国化学工程第六建设公司(下称“中化六建”)的名义竞标，并顺利拿下项目。依照政府的承诺，两人将分享1400亩土地及项目利润。但截至目前，十堰市政府只兑现了834亩，荣华公司获得328亩土地。钱云富称，因原十堰市国土局某官员收受李 普贿赂只同意将地供给惠泽公司，加之钱、李二人在土地分配上出现分歧，荣华公司至今未拿到剩余土地。

　　钱云富与惠泽公司出现矛盾，也与2010年8月后当地土地价格暴涨有关。据了解，政府当年以18万元每亩的价格出让，但目前相关地价在200万到300万元每亩，出现了十多倍的暴涨。

　　惠泽公司在2016年6月底给荣华公司的回函，则呈现出土地纠纷的焦点。在函件中，惠泽公司称荣华公司只能获得450亩土地，只同意再兑现余下的122亩。记者此前联系惠泽公司负责人李 普及实际控制人李 林，均未获成功。

　　钱云富还反映，地方个别官员和李 普内外勾结进行利益输送，及虚报土地补偿金额帮助惠泽公司骗取政府财政资金。

　　举报材料显示，惠泽公司并非合法的土地受让方，但该市国土局的一份书面协议中却直接将受让方中化六建写为惠泽公司，并注明后者为前者在十堰注册的公司。显然，该注明与事实不符。

　　一份十堰市审计局的审计情况说明中，确定政府应向惠泽公司支付2444万元“资金占用费”。荣华公司指此举为惠泽公司骗取财政资金，而有官员帮助完成巨额利益输送。“经政府审计，75%的项目资金由荣华投入，即便政府给补贴，大部分也应归荣华而不是惠泽。”钱云富说。

　　呼吁政府紧急施援

　　钱云富向记者表示，政府领导一直对荣华公司的困难及诉求非常重视，至少为此开了多次专题会议，但是土地问题拖延至今。

　　“我已老了，最大的心愿是能归还银行、公司员工和朋友的借款，确保员工就业，能拿到工资。我在十堰奋斗了20多年，最高时资产高达数十亿元，如今却落到这个地步，心有不甘。”钱云富说。

　　如今面临的严峻现实是，如果再不落实荣华公司投资应得的土地，企业即会倒闭，6000多名员工将会失业，因荣华公司还欠国有大行、市广电公司、市国资公司部分债务，如果倒闭，国有资产也将会流失，债务无着落。

　　留给荣华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少。